南故在電話裏說南修文和隨迎想她，她才一下飛機就趕回來。

可是現在看來，事實好像沒有那麽簡單。

隨迎像是沒有察覺到她渾身上下齊齊上湧的抗拒和突然變化的情緒，還在自顧自的介紹：“阿琛啊，這就是煙兒，跟你提過很多次。你們年輕人，話題比我這個老年人多，平常多聯系聯系。”

男人笑著應和：“好，隨阿姨費心。”

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是類似於席溫羨的溫潤，只是一個在表一個在內。

說實話，南煙不太喜歡他。

他眼裏的情緒沒有任何波動，即使不喜歡擺在臉上，嘴上依舊順著隨迎的話，像是沒有任何主見一般。

南煙最看不慣這種性格的男人，遇事非但不頂事，指不定什麽時候成了拖後腿的。

麻煩。

只是許琛這個名字很耳熟，想了半天才回憶起來當初她問女人為什麽的時候，女人答了句“因為許琛”。

多看他幾眼，南煙收回視線，心裏並不打算因此改觀。

她的抗拒明顯，南修文和南故一人坐在一個角落，沒有開口的意思。

隨迎小心翼翼的陪著笑：“煙兒你讓阿琛帶你出去轉轉？”

南煙直言：“不用撮合我和他，我不可能答應聯姻。”

隨迎還想說什麽，被南修文一個眼神壓回去：“就當朋友相處，一起吃點東西？”

南修文的語氣掌握得很好，聽起來不那麽讓人生厭，南煙遲疑片刻，點頭：“我不回來吃晚飯，明天要去上班，今天想早點回去收拾收拾。”

讓南故幫她把行李箱推出來，她半蹲在玄關換鞋。行李箱推到手邊，她正好把室內的拖鞋放進鞋櫃。

說完再見，和許琛一前一後離開。

大門關上，隨迎滿臉責怪：“你攔我幹什麽？許家知根知底，煙兒嫁過去有什麽不好？”

“媽。”南故喊住她，“您是真的察覺不到她的抗拒，還是一心只想掌控她？”

隨迎瞪他：“什麽叫掌控？”

“別讓她變成第二個我。”南故端起水杯擋住眼底的情緒，“是我們欠她，不是她欠我們。她忘記前塵，是上天對我們的恩惠，兒子只是希望您不要親手搞砸。”

說完他放下杯子，繞回自己的房間。

南修文松開手，身子後仰：“南故說的有道理。我知道你是想讓她過得好點，可是你知道她想要的生活是什麽樣的？”

隨迎轉身和他對視：“我……”

“有些話我知道不該講。”他搖頭，“我和南故這麽多年習慣了你的行事作風，自然不覺得有什麽。可是煙兒不一樣，她才回來。”

隨迎低下頭，語氣蔫蔫的：“我可以不管其他，但是許琛，她必須嫁。”

南修文被她氣笑：“你明明知道，兩個孩子都不願意，何苦？”

他甩手，去了書房。隨迎坐在沙發上，慢悠悠的喝茶。

沒什麽非嫁不可的理由，只是許家她能放心。

——

走出南家的視野範圍，南煙沒打算陪許琛去停車場。在路邊停下步子，她叫住他：“我知道你也不樂意娶我，正好我也不打算嫁給你。以後南夫人再提撮合你我的想法，還希望許先生三思。”

男人轉身，點頭：“好。”

南煙當他答應，坐上出租車絕塵而去。

然而晚上，她才意識到，是她太看得起他。

陌生電話，她以為是快遞，按下接通：“餵，您好。”

“我是許琛。”電話那邊的環境有些吵，他的聲音聽不太真切，“隨阿姨讓我們一起吃晚餐，需不需要我過去接你？”

扔開手邊的衣服向後靠坐在床腳，南煙語氣不耐：“你明明不願意，為什麽非要當成任務去做這些？”

耳邊只能聽到嘈雜的喧囂，良久，他開口：“因為是任務。”

南煙被氣笑，扔下一句：“是你的任務不是我的，既然你這麽想執行，自己執行吧。”果斷掛掉。

盯著手機屏幕上方的通話記錄，南煙咋舌。

就為了這麽一個人，讓她回不去自己的家，滿肚子火氣越來越大。

原本就對南家生不出好感，今天走完一趟，更不想和他們三個人有牽扯。

尤其是南夫人，做事太偏執。

說句大逆不道的話，最好老死不相往來。

家裏沒食材，晚餐她點的外賣。

吃到一半，南故打來電話。遲疑幾秒，她接通：“如果還是白天的事情，我不想多說。”

“南煙，媽她只是想為你找一家足以保證你後半生無憂的家庭嫁過去。”

趕在南煙掛電話之前，他及時接下去：“我知道你不喜歡，對不起，不該騙你回來。”

“不用道歉，直覺告訴我，我們沒有多親近。”她語氣強硬，“明面上是為我好，說白了還不就是聯姻？南夫人想要掌控我的後半生，對不起，我有喜歡的人，這輩子都不可能嫁進許家。”

許家家大業大，南修文在心外主任這個位置上坐了那麽多年，一直沒有晉升的跡象。要是和許家攀上親，別說晉升，院長怕是恨不得拱手把位置讓出來。

她之前不願意相信，真的會有父母拿孩子當籌碼。

可腦袋裏隱隱約約飄過去的幾段畫面好似在提醒她，你和南家實際沒多大關系。

這麽一解釋，也就通了。

因為沒什麽感情，所以感情牌打起來不會心疼，也不會愧疚。甚至還存著幾分，理由當然。

南夫人的心思她大概能猜透，唯獨原身的和南家的關系，她看不出來。

記憶像被人特意封閉，每當她嘗試著記起，反噬緊跟而上，將她攔截在特定的區域外。

大概，是很狗血的重女輕男？

想不通，便不再想。左右對她來說，造不成多大影響。

收拾好房間，裏裏外外的衛生搞完，她癱在沙發上不想動彈。

房子大住著舒服歸住著舒服，收拾起來，要命。

放任自己休息十分鐘，她掙紮著爬起來去洗浴。

洗完澡，她關好門窗躺上床，問莫清晨最近有沒有時間。

莫清晨在出差，說會和蘇阿楠一起回來，到時候三個人一起聚。

南煙應下，退出對話框找到席溫羨的，想找他聊天又不知道說些什麽。

最後不了了之，放下手機，睡覺。

她就職的醫院和南修文就職的醫院有那麽點關聯，和許家更是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。

說實話南煙打心底裏覺得，她這個位置坐得並沒有那麽光明正大。

畢竟她年紀太小，這個位置怎麽輪，也輪不到她。

好在原主爭氣，在其位謀其職，每件事都辦得妥帖，有根有據。

醫院裏質疑她業務能力的人，幾乎沒有。

她的住處離醫院不遠，半個小時的車程。

六點半起床，吃完早餐出門，七點四十八到達醫院。

打完卡，她上樓去找主任。工作交接在她來之前斷斷續續進行，現在只剩下少部分內容。

九點整，南煙回到自己的辦公室，開始接待病人。

相比較西醫來說，中醫稍微清閑一點，但也不至於無所事事。

除去中午的休息時間，一整天幾乎沒停過。

五點下班，因為堵車，車程比平時多出十五分鐘。

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晚餐，她炒了一個青椒炒蛋，然後淋在飯上，端去客廳。

電視開著，在播放一部很早之前的老電影。

把聲音調小，南煙問席溫羨：你在忙嗎？

他回：沒有，在房間。

南煙又問：我想和你視頻好不好？

他發來的視頻請求很快顯示在屏幕上，南煙放下筷子，接通。然後找準最佳角度，靠著紙巾盒把手機放穩。

他應該是才洗完澡，穿著睡袍，頭發濕噠噠的還在往下滴水。

南煙吃一口飯，咽下去：“今天沒有夜戲？”

“沒有。”隨手擦一把頭發，“一個人在家？”

“恩。”低頭把飯菜拌在一起，南煙朝他笑，“我自己做的哦，你想不想吃呀？”

他拿著手機往裏面走，畫面一直在晃動：“看著很好吃。”

等他在床頭坐下，南煙擡眼盯著屏幕：“劇組是不是馬上就要去大漠取景？”

“恩，明天下午走。”

“聽說那邊信號很差。”

“不會。”他補充，“想和我語音或者視頻，直接發過來，不用提前問，有空的話我會接。”

南煙點頭，慢悠悠的餵給自己一勺飯，咀嚼。

片刻後腦袋一歪，只留半張臉在屏幕上：“你現在為什麽對我這麽好？”

她看到，他臉上的表情微變，然後笑起來：“小沒良心的，我什麽時候對你不好？”

聲音入耳，魅惑人心。

南煙捂著臉：“那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？”

“想知道？”低沈的笑聲傳開，“下次見面告訴你。”

門外周澤在敲門，說是有公事要談。

兩人的第一次視頻，到此結束。

沒有絲毫營養的聊天，偏生讓人心裏全是歡喜。

南煙始終覺得，當一個人能和你聊半個小時以上的日常瑣事，那他一定將你放在心裏。

所以即便是瑣事，聊起來也不覺得枯燥乏味。

於她來說，席溫羨就是。

只要對面是他，哪怕兩人一句話也不說，她也覺得心滿意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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